小林豐(取自聯經網站) |
在翻譯『從我家可以看見大海』這三部曲的過程中,我一面跟著故事中第一人稱的「我」經歷躲避戰爭、逃難的旅程,一面想像著作者小林豐騎著駱駝穿越沙漠; 或是乘坐在驢子上,隨著驢子高高低低起伏的步履看風景; 或是徒步在中東和黑海地區的小村落與樸實的人們交談的情景。
小林豐與「我」,第一人稱的視角
我發現小林豐的情感和靈魂,完全融入在第一人稱的小男孩身上,也就是這個「我」身上,然而,讀者的我們終究不知道「我」叫做什麼名字。這或許是小林豐精心策劃的「陷阱」,讓每一位擁有自己名字的讀者,可以輕易融入故事中無名的敘述者「我」的世界,以「我」的角度思索、以「我」的情感體驗逃難的經歷。因為翻譯者的我可以真切感受到主角小男孩心中幽微的情感變化,在敘事中沒有說出來的害怕與欣喜、失望與希望、脆弱與堅忍。
另一方面,在日本求學、工作,生活過11年的我, 也讀到了第一人稱小男孩表達情感的方式,其實有淡淡的「日本味」,一種委婉、含蓄、不明說的美學。讓我幾乎可以篤定的說,故事主角的「小男孩」,其實是小林豐扮演的!一個有纖細觀察力、文化涵養底藴的「大男孩」。
寫實的風景也是情感,導演的眼睛
三部曲很像一部歷史電影,從頭到尾主要以遠鏡頭呈現。大量運用的跨頁畫面中,鮮少看到主角人物或周遭人物的臉部特寫,雖然文字故事以第一人稱主觀的方式敘述,圖像的部份卻是客觀的細緻寫實,並且以大場面來烘托情感。在可以看到大海的家落成時,鄰居和朋友到家中慶賀的暖色調、黎明前與父母道別,離家時的依依不捨和隱藏著恐懼的灰階畫面、跟一群從各地逃難而來的人生活在自己建立起來的樂園村落時,滿山遍野盛開杏桃花、李花、蘋果花的春天景緻.....。
如果我們靜靜吟味,會發現這一幅幅「寫實」的風景,其實是「寫情」的,宛如抒情調性的歌曲。文字敘述是私人的,以一個小男孩的口氣與視角,圖像敘事卻是大時代與大場面的全知觀點,這樣的反差,使得作品一方面輕鬆容易進入,另一方面卻浩瀚深遠。
記得保持微笑,戰火下人性的真善美
三部曲的結尾是在逃難多年後,「我」帶著弟弟到海港迎接搭船前來的爸爸和媽媽,文字是這麼描述的:
船漸漸靠近,爸爸和媽媽的臉越來越大。「我和耶魯棠都長大了呦。可能大到爸爸媽媽都快要認不出來了吧!」這一趟旅程中,第一次,從我的眼眶,流下了淚水。
在翻譯這段文字時,我的眼眶是擒著淚水的。不過仔細思考之後,覺得這樣的情感其實是很「不寫實」的。故事中的小男孩大約十歲左右,帶著年約四、五歲弟弟到戰火未及的爺爺家避難。跟父母別離,要照顧弟弟,後來爺爺去世,兩兄弟為了討生活,必須把爺爺留下來的「寶藏」拿去以物易物,以求溫飽,幾乎和父母斷絕消息,最後還得去當叫賣小販求生存。幾次,我在翻譯內容的過程,都忍不住掉淚,更何況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,活在真實的情境中。
然而,小林豐想強調小男孩的堅忍,一肩扛起照顧弟弟當「小爸爸」的責任,所以,塑造了一位不輕易掉淚的小男孩。因此,在多年辛苦奔波與保持堅強後,與父母重逢的欣喜與放心的那一刻,終於讓男孩可卸下盔甲,淚水簌簌。
『我和弟弟繼續走』三部曲之三 |
在逃難、避難過程中,兩兄弟遇到的戰火下的人們,儘管有一些可以窺見人性的自私、怕死或是為了求生存的狡詐; 然而,兩兄弟遇到的百分之90的人們是善良的、有真性情的、願意分享的,即使在戰火的陰影下,生活拮据,自身難保。
即便大時代是在戰火之中,但作者相信人性是美的、是真的、是善的。對於不知名、不知所戰為何的戰爭,小人物們無能為力,但是堅強與抱持希望,總會渡過黑暗。我彷彿聽見小林豐說:「無論如何,請保持微笑,帶著希望,繼續向前行....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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