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風起》增訂版序言
我只是民間小工廠的職人老爹
瞬間,全場譁然。
這個消息,立刻傳遍了世界各大媒體。各方的揣測不斷,宮崎駿導演真的要退引嗎?之前,也提過幾次,難道是為了新片的炒作或是為了得獎嗎?另一方面,宮崎駿動畫的回顧、宮崎駿導演的貢獻、功過論等各種報導也開始在電視、雜誌、網路上竄流。
五天後,東京時間9月6日 星期五下午兩點,宮崎駿如事前的宣告,出現在「退引記者會」上。會場東京武藏野市的飯店,聚集了超過600位的國內外媒體記者,現場架設了70多台的電視攝影機。在台灣台東的我,也守在電腦前,全神貫注的觀看動漫網路平台Niconico的現場轉播。
穿著淺鐵灰色的輕便外套、配著黑色白直紋襯衫,走進記者會現場的宮崎駿導演有些消瘦;不過,招牌的塑膠框眼鏡、厚厚的鏡片後,仍是一雙精神抖擻的眼眸,和銀白的落腮鬍與銀白髮相輝映。
拿起麥克風,導演笑著說:「現場已經發給大家『正式引退文』的copy,如果各位還有問題,可以提問。我是一個說過好多次『我要退休』的人,每次都引起騷動,或許有人會說:『又來了!』不過,這次是認真的。」如此,俐落簡潔的開場白之後,就是整整一個半小時的媒體提問與回應。
最後,吉卜力工作室的星野社長請宮崎駿導演作總結時,導演說:「我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人到記者會現場來。這麼長的時間,辛苦大家。這種記者會,不會再有第二次了,謝謝大家。」
就這樣。
在日本住過11年的我,非常熟知日本人的客套多禮,而這一場記者會的致詞如此精簡,沒有贅語與迂迴的依依不捨,著實令人激賞。我想,這也顯示了宮崎駿個人的美學——優雅輕盈,不拖泥帶水的走下舞台。
1941年出生的宮崎駿,在1963年大學畢業後進入東映動畫公司,開始他的動畫製作生涯,2013年7月推出第11部導演的動畫長片『風起』,正好是他動畫人生50週年的紀念。在此時,宣告從動畫長片退引,或許可以算是一個漂亮的句點。
退引記者會上,導演的回答中,有不少令我感動的內容。整體而言,令我動容的還有他直率、誠懇的談話態度,讓我想起『神隱少女』的主題之一:「不妄語」。同時,記者會中,宮崎駿導演說自己是「民間小工廠的職人老爹(町工場のオヤジ)」,不是文化人,所以不要追問他太多「天下大事」,他並不是故意擺出謙沖的姿態,而是真實的身體力行。50年前動畫師出身的導演,到50年後導演《風起》時,仍然一 橫、一豎親筆描繪每一格分鏡腳本,當然,這也是今年72歲的導演,不得不承認自己體能的極限而退引的原因。
最近,出版社來信說要加印這本2011年出版的《大家來談宮崎駿》,剛好遇上《風起》在台灣上映,以及宮崎駿導演從動畫長片退引的宣告;我知道更新版本才是對新讀者負責的態度,不過在這麼短的時間內,實在很難大改版。這本第二版的修訂,主要在附錄新增了我翻譯的「宮崎駿正式引退辭」與「宮崎駿退引記者會全文」,也增加了一篇宮崎駿封筆作《風起》的評論,同時,小修了年表。想參酌更多宮崎駿相關研究的朋友,可以去找我的另一本著作《宮崎駿動畫的『文法』》。目前,我正投身在宮崎駿動畫的回顧研究、重新評價,也一面關注吉卜力工作室另一位重量級導演高畑勳即將在11月底上映的新片《かぐや姫の物語(輝夜姬的故事)》,希望有關宮崎駿導演與吉卜力工作室更全面、更深入的研究成果,能早日跟大家分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