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登宇庭的一篇投書
至~有許多回憶的大同戲院
台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博士生 鄭宇庭
2009年8月17日凌晨三點,台東燒掉了一間戲院。
它讓人驚訝、難過,卻佔不了多少新聞版面,尤其是在八八水災的嚴重災情與眾多政府官員忙著道歉之餘,一則戲院除濕機自燃走火的火災意外,就算會在茶餘飯後被提及,也會在嘆息聲中被遺忘,當然也少不了有憂國憂民之士感慨,災民安置與災後重建都來不及了,誰還去關心一間燒掉的戲院!
對於台灣其他縣市的人們而言,這件事真的只是「一則新聞」,過了那天之後,它就不再重要。
我已經忘記四年前初來台東時翻地圖、找路、買票、入場看的第一部電影是什麼,但我還記得那宛若走入時光隧道的感受,轟隆隆運轉的箱型冷氣與舊式泡綿座椅、坐在影廳最後排依稀聽到的膠卷轉動聲、以及連立體聲都算不上的破音喇叭中傳來的喜慶音樂,讓這間戲院看來簡直是一個記憶回收站,一個人的電影開場後,我即刻被捲入記憶的洪流,回到小學時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去看電影的片段。
漸漸的,這台東唯一且僅有的戲院,成為我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,不論它晚台北兩週的上片模式,我幾乎每星期都會去一次戲院,讓自己研究生生活不那麼苦悶,我可以放棄看無趣的電視節目與我最愛的棒球、足球直播,但若沒上大同戲院看電影,與售票阿姨、販賣部阿姨與剪票阿姨閒扯淡一番,我便覺得生活中少了些調味,四年下來,娛樂費花了不少,也被這塊土地給牢牢黏住;今年初,正式登記成為台東人。
平凡人如我,生活娛樂除了假日出遊,就是愛看書與電影而已。
特別的是,我鍾愛上戲院看電影,那種感覺絕對不是在家租光碟看電視、或藉由網路看電影可以比擬的,這是一種關於在漆黑影廳裡捧著爆米花看電影的執著;也是一種儀式性的生活行為,我在戲院中馳騁想像,與故事一同心跳,與角色們共同呼吸。
近幾日,我幾乎每兩、三天就會刻意騎車繞到戲院,找找熟識的阿姨、摸摸褪色卻還未上映的電影海報。巧遇的戲院經理說,一年內戲院是不可能再重開了,因為有太多繁瑣的善後工作要作,股東間仍有許多關於資金的問題要談,燒掉了將近兩千萬的資產,重建之路只能等待,但後續的資金投入更是難以衡量,這樣沒有前景的生意,應該是無人會接手。
我不禁進一步思索,國難當前、失業率攀升,金融風暴未退,大環境不景氣,就連公務員都緊抓荷包,誰還會每週花錢進戲院尋找別人的故事來娛樂呢? 我無法想像一個沒有戲院的城市,這裡的人們生活會有多匱乏。
電影應是最容易親近的藝術形式,戲院可以是最沒有文化門檻的展演場所,就算它總是和商業行為掛勾,就算台灣的電影發行總是被片商所把持,這都不是重點,因為連戲院都沒有了,政府能如何發展國片?我還能在台東與滿場的年輕人一起看《練習曲》感動拍手,為《海角七號》歡呼喝采嗎?
我衷心的希望西部的戲院業者、關心電影的文化工作者、鼓吹發展文化創意產業的政治人物一同來台東住住走走,不要讓台東人在憂心家計與生活之餘,連影視娛樂都要出走,難道這就是「樂活首都、年假聖地」的宿命?